格里明杰城堡-《尼尔斯骑鹅旅行记(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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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直接了当地对他们说出我的心思。”

    他心里想。

    但是一个又一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是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这看似有点不可思议,但是,男孩确实对领头雁阿卡抱有一份尊敬之意。

    他觉得自己要违抗她的意志还真是不太容易做得到呢。

    在沼泽地的另一边,也就是大雁们觅食的地方,有一道宽阔的石头围墙。

    挨近傍晚,男孩最后抬起他的头,打算和阿卡谈谈,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到了这道石头围墙上。

    由于惊讶,他不由得小声地尖叫了起来,这使得所有的大雁都抬起了头,朝他凝望的方向看过去。

    起初,大雁和男孩都困惑不解,何以围墙上的灰色石头似乎长出了脚,并且开始跑起来?

    但他们很快便看出,那是一大队老鼠在围墙上前进。

    他们移动得非常快,而且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向前跑,一排接一排,老鼠的数量之多,竟然覆盖住了整道石头围墙。

    男孩一向对老鼠避之为吉,即便当他成了强壮的大孩子的时候也是如此。

    他现在的感觉是,眼下他是如此弱小,两或三只老鼠就可以打败他,他怎么会不从心里感到害怕呢?

    当他站在那儿盯着老鼠群看的时候,一阵阵寒气不由得从他的脊梁骨上透出来,他浑身不寒而栗。

    然而很奇怪的是,大雁们也和他一样,对老鼠有种挥之不去的讨厌之感。

    他们没有和老鼠们说话。

    而当老鼠们走完之后,他们抖抖全身,仿佛要将羽毛上沾的肮脏东西抖干净。

    “那么多的老鼠一齐出动啊!”

    从瓦西亚尔来的大雁亚克西咋舌道,“这肯定不是一个好兆头。”

    男孩决心抓住这个机会对阿卡谈谈,他觉着她真应该让他随他们一起去库拉伯格山,但他再一次话到口边又吞咽到了肚子里,因为在此时,正好有一只大鸟突然降落到雁群中。

    乍一看去,这只大鸟似乎是从一只小白鹅那里借来的身体、脖颈和脑袋。

    不过除此之外,他又长着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长长的红色的腿,他那厚厚的喙对于他小小的脑袋而言,显得过于大了,而且重得使脑袋下垂了,这一切,使得他的模样看上去既忧伤又烦恼重重。

    阿卡马上伸展开羽翼迎上去,连连鞠躬作揖,对鹳鸟行起礼来。

    对于在这么大清早看到他出现在斯盖纳,她并不感到特别惊讶。

    因为她知道,在雌鹳不辞辛苦地飞越波罗的海之前,雄鹳都会趁早先飞一步,去检查他们的巢穴是否在冬天遭到了损坏。

    然而她心里不由嘀咕了好几遍,不知道他来找她有何用意,因为鹳鸟向来是只跟他们的族类打交道的。

    “埃尔曼里奇先生,我想你家的住所大概没有什么问题吧?”

    阿卡问鹳鸟道。

    常言道:鹳鸟不开口,开口必诉苦,现在,这再次被证实是千真万确的。

    但是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的是,这只鹳鸟说起话来困难重重。

    他站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只是吧啦吧啦掀动那厚厚的喙,许久才用嘶哑和微弱的声音吐出字句来。

    他大诉其苦,满腹牢骚说不完:他们那建在格里明杰城堡的屋脊底下的巢穴,已经被隆冬的风雪完全摧毁了;他在斯盖纳几乎找不到什么食物。

    斯盖纳的动物们正在打他的领地的主意。

    因为他们竟然排干沼泽地的水,要撂荒他的领地。

    他有意从这个国家搬迁出去,并且再也不打算回来了。

    在鹳鸟嘟嘟囔囔地大发牢骚时,没有家也没人保护的大雁阿卡不免触景生情,自怨自艾起来:“要是我的日子也能过得像你们那样舒坦,埃尔曼里奇先生,那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想想看吧,你依然还是一只自由自在和野性不驯的鸟儿,但人类待你们可真不薄,他们不会朝你开枪,也不会从你的巢穴里偷走一个蛋。”

    但这些话她全都咽在了自己肚子里。

    对于鹳鸟,她只是说,她实在难以相信,他竟然舍得从建成之日起就一直是他们家巢穴的城堡里搬迁出去。

    鹳鸟冷不防问大雁们,他们是否看见过灰老鼠浩浩荡荡地向格里明杰城堡进军。

    当阿卡说她已经看到这些可怕的家伙时,他就讲起多年来一直英勇地守卫城堡的黑老鼠的事迹。

    “然而今夜,格里明杰城堡恐怕凶多吉少,要落入灰老鼠的手中了!”

    鹳鸟哀叹道。

    “为什么说是今天晚上呢,埃尔曼里奇先生?”

    阿卡不解地问。

    “唉,因为几乎所有的黑老鼠都出动去库拉伯格山了,”鹳鸟解释道,“他们盘算着,所有的动物都会赶去那里的。

    然而,正如你看到的,灰老鼠却待在了家中,现在,他们正集结起来,趁城堡里的黑老鼠只剩下几位无法走动去库拉伯格山的老弱残兵把守时,今夜一举将其攻克。

    他们看来能够达成目标。

    但我居住这里多年,和黑老鼠和睦相处,如今要和他们的死对头同住一个屋檐下,实在是不乐意啊。”

    阿卡现在明白了颧鸟何以对灰老鼠的所作所为气愤难平,因此才找上门来发泄这股怨气。

    但从鹳鸟孤高的性情来看,他很显然没有设法做些事情来阻止灾难的发生。

    “你向黑老鼠通风报信没有,埃尔曼里奇先生?”

    她问。

    “没有,”鹳鸟回答道,“那能有什么用啊,远水不解近火。

    等他们赶回来,这城堡早被灰老鼠占领了。”

    “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别说得这么肯定啊,埃尔曼里奇先生,”阿卡说,“我认识一位老雁,也就是说,在下,正想出力制止灰老鼠的这种不义行径。”

    听阿卡说出这番话,鹳鸟不由得抬起了头,细细地打量着她。

    也难怪他有这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因为阿卡既没有爪子也没有尖喙可以对付灰老鼠。

    再说了,她是在白天活动的鸟儿,夜晚一来,她就会不由自主地睡着,然而灰老鼠却是在黑夜里才发动战斗的。

    然而阿卡显然拿定了主意要帮助黑老鼠。

    她吩咐从瓦西亚尔来的亚克西带着群雁飞回温姆布湖去,当群雁纷纷发出异议时,她以不容争辩的权威口吻说道:“我认为,为了大家的最大利益,你们一定要听从我的吩咐。

    我现在必须飞到石头城堡去,如果你们跟着我,城堡里的住户将会看见我们,会开枪将我们击落。

    这趟旅程我唯一想带的帮手,是大拇指小人儿。

    他对我会有很大帮助,因为他有一对敏锐的双眼,而且夜里可以不必睡。”

    这一天,男孩心里一直矛盾重重,心绪不定。

    但当他听到阿卡这样说,不由将身体站得笔直,将双手交叉放在背后,鼻子朝天地走上前来。

    他想说,他完全不想参加这场和灰老鼠的作战行动,如果阿卡要找人帮忙,那还是另找高明吧。

    一看见男孩,鹳鸟就兴奋了起来。

    他像鹳鸟惯常站立的那样站着,脑袋低垂,喙紧贴在脖颈上。

    但现在,从他的喉咙深处传来咯咯的声音,仿佛在发出大笑。

    突然间,他出其不意地把喙往下一摆,咬住了男孩,将他抛到几米高的空中。

    如是抛了七次,男孩吓得大叫,大雁也失声叫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埃尔曼里奇先生?

    他可不是一只青蛙呀。

    他可是如假包换的一个人呀,埃尔曼里奇先生。”

    最后,鹳鸟还是将男孩放下来了,毫发无损。

    他对阿卡说,“现在,我将飞回格里明杰城堡去,阿卡大妈。

    我离开的时候,所有住在那儿的动物都万分焦急。

    你可以确信,一旦我告诉他们大雁和人类精灵大拇指小人儿正赶在去营救他们的路上,他们一准会非常高兴。”

    说完这些,鹳鸟升长脖颈,鼓动双翼,就像拉成满弦的弓弦射出的利箭一样,破空而去。

    阿卡心知,他这是在拿自己开涮呢,但她没让这事往心里去。

    她等了一会儿,直到男孩找到被鹳鸟甩掉的木头鞋子并穿好,于是将男孩放到她背上,飞去追赶鹳鸟。

    因为是自己的原因,所以男孩没有提出异议,没说一句不愿去的话。

    但是他对鹳鸟非常生气,骑到大雁背上后,他发出了难以抑制的冷笑。

    那个长着细长红腿的家伙仅仅因为他个子小,就视他为废物,实在让他受不了,他非要大显一番威风,让他看看,来自西温曼霍格乡的尼尔斯·霍格尔森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不久,阿卡就站在了格里明杰城堡最顶楼的鹳鸟的巢穴里。

    这是一个又精美又宽敞的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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